感谢驻京办的Lilac同学，又带来一篇现场稿，这一次，她带来的是程小东的一个座谈，导演程小东在活动上分享了很多，比如和徐克、和杜琪峰、和张艺谋、周星驰以及林青霞、张曼玉等很多人的有趣合作经历，喜欢老港片的不该错过，以下为原文
60年代末，香港导演程小东以武术指导入行，从八、九十年代与徐克一起创造了武侠片的全胜年代，到协助张艺谋拍摄《英雄》开启华语电影的大片时代，在电影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做动作指导过百部”的他，可谓见证了华语武侠/动作片的兴衰。8月29日，他的处女作《生死决》在第四届香港电影展上放映，而他本人也来到百老汇电影中心与知名编剧@鹦鹉史航进行对谈。映后见面会上，他畅谈与自己合作过的名导、明星，让我们跟随程小东导演的“朋友圈”，一起来回味华语动作片的黄金时代。
心中最厉害的导演
合作作品(８)：豪门夜宴 / 破坏之王 / 鹿鼎记2：神龙教 / 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 / 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 / 鹿鼎记 / 济公/少林足球
“跟周星驰合作了7、8部，我合作了这么多导演，在我心目中最好的只有两个，真的是有料的，你们猜是谁？徐克和周星驰。周星驰其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有时我们提了很多意见，然后他的意见比我们更好，而且是真好，不是瞎说的那种。他的想法有他的一套，他这一套是别人学不到的，很多导演都学不到他那一套的。”
与徐克合作作品(10)：笑傲江湖 / 东方不败风云再起 / 豪门夜宴 / 第一类型危险 / 财叔之横扫千军 / 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 / 双龙会 / 倩女幽魂/ 倩女幽魂2之人间道/ 倩女幽魂3：道道道 / 新龙门客栈
“周星驰在戏剧、创意上很好，而徐克是全能的，特技、摄影、武术方面他都懂，所以你不得不服他，但是很难搞。可就算难搞我也跟他合作了有六部电影。”
“我跟徐克开会，有编剧、制片部门十几个人，永远我跟徐克两个人在抢（点子），看谁脑筋转得快。可能某个点子两人都想到了，但是我说出来就算我的了，要有门有路，不能瞎想。像《新龙门客栈》里最后结尾，甄子丹被削骨就是我最后一天拍时才想到的，这招就是整部戏的绝招了！拍摄回来后我们看片，徐克一看拍案而起，我还以为他翻脸，结果他大喜道‘就是这招了！’”
今年4月24日，杜琪峰60岁生日宴上三人合影
程小东与杜琪峰合作作品(5)：阿郎的故事 / 豪门夜宴 / 东方三侠 / 现代豪侠传/ 八星报喜
“杜琪峰和我把钱都花光了！”
程小东和杜琪峰同是TVB起家，合作甚多，私交颇深。谈到这位老友，程小东兴致很高：“当时TVB拍电视剧是分很多组的，王天林是监制，他手下有几个好的导演，杜琪峰是最好的，我是他那一组的武术指导，永远是我们排第一组。我和杜琪峰两个捣蛋鬼，永远都是很开心地把钱花了，后面的就没钱了。电视剧开头好看，后面的编导就很惨，因为钱已经花完了，我和杜琪峰永远是去花钱的那一组，当然得拿出东西。拍《雪山飞狐》时，我们要把整个山喷白，真的就拿白粉喷白了，白了好几年都没有恢复，或者我要拿50匹马在放马，都是这样搞，但是就有效果啊，电视剧就可以拿到外国卖，可以拿奖什么的。”
“杜琪峰觉得我们两个比较合拍，想法比较靠近，他什么电影都要找我，就算《阿郎的故事》，阿郎就在那儿滚两下，他也让我一定要去，他觉得我是他的福将，反正来了就卖钱啦，拍什么《开心鬼》也要叫我来，没空都要来。”
“他也是个很好的导演，他的好处，比徐克和周星驰更厉害的是他很‘准’，他每个镜头几乎一两条过，但是出来效果真是很好，不是瞎搞，他的独门绝招就是很‘准’，所以很多老板都喜欢找他，不用很高的成本就可以拍出一个很好的电影。”
合作作品(4)：古今大战秦俑情 / 英雄/ 十面埋伏/ 满城尽带黄金甲
“张艺谋很厉害也很可怜”
程小东与“国师”张艺谋也渊源颇深。“在拍《古今大战秦俑情》之前，《红高粱》在香港放，我当时去看了，一看到巩俐就觉得她很有味道。那时候张艺谋拍戏很可怜，听张艺谋在香港宣传《红高粱》时说他只有1万5千尺的底片能拍，那就是说1：1还不到。我们那时候9千尺到1万尺才算是一部电影，那他只有1万多尺的底片能用，要试戏试得很精确才能拍。我们说回吴宇森那个年代，他拍《英雄本色》是用40万尺的胶片，那你们想一想那个比例，张艺谋用1万5千尺就拍出来。我们觉得他真的很厉害，又很可怜。”
“后来我们到北京跟他谈拍摄《古今大战秦俑情》，说找巩俐来做女主角，那男主角怎么办？然后我们一看张艺谋，他就像西安那些兵马俑，他真的是西安人呢，是不是很像！就找了他一起演，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那时候他也做导演，我有很多场戏，对白很着急，现场又没有跟组的编剧，有些台词，我们就说‘艺谋，你去帮我改改吧’。”
“那时我们拍他在陵墓底下，每天倒石灰，酒店没有水洗澡，很可怜，就那么掖着就睡了，每天都这么熬。那时候拍戏条件非常不好，不像现在，哪里还有助手什么的一大堆人，巩俐他们回去再酒店还要自己煲汤什么的。”
2001年，张艺谋集结华语电影最强班底、全明星阵容的武侠巨制《英雄》开启了华语电影的大片时代，其中的武术指导就是程小东。谈及两人身份的换位，程小东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他表示：“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对拍武戏，他有想法，但不会给具体的要求，于是你要设计几场有画面感的给他，用电影语言去把故事说出来。”
“设计动作一定要有想法，要有点子。《满城尽带黄金甲》在武隆天坑那里杀手从顶上滑下去的那场戏完全是由我设计的，不是主线剧情，但是可以出外景。我跟张艺谋说整天在宫廷里面打来打去没意思，要有惊艳的东西给观众看到，观众才会喜欢，到时候你片子卖到国外出你才有卖点拿出来吸引到别人，你剪预告片的时候也才有亮点让人家看到。”
“现在这个年代市场太火了，（有号召力）的演员来来去去就是那堆演员，导演都在等演员拍戏，张艺谋也说做导演多累呀，一年也就拍一部电影，那些演员一年三四部，赚钱赚好几部，所以做导演不是很平衡。”
伺候大明星拍武戏，不容易呐
人们形容程小东的风格是飞天遁地、美轮美奂，林青霞雌雄莫辨的东方不败、张曼玉风骚入骨的金镶玉、王祖贤凄美哀婉的女鬼小倩等等经典角色，背后都有程小东的武术设计的功劳，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美差哦。
“说真的，我运气也不是很好，每次遇到的演员都不会武打，除了李连杰。最重要的就是设计，用周边的方式去衬托他。比如说《东方不败》林青霞，她在一个沙滩上运功，她一直走，气流一直吹，那还不简单嘛，她不就走嘛，跑来跑去谁不会呢。再比如说林青霞跟华山弟子打斗时，她一掌打过去，人家全身都散掉了。那也简单，打出去一掌谁都会，你（观众）都会，对不对？但打那一掌我是有研究、有想法的，就是要那种震撼、原子弹那样的爆发力。她一掌打过去，大家一看没东西，但“哗”的一下东西全出来了，就是要给大家一种电影的张力。这是我们（动作设计）赋予的。”
林青霞合作作品(4)：东方不败风云再起 / 鹿鼎记2：神龙教 / 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 / 新龙门客栈
张曼玉合作作品(7)：豪门夜宴 / 东方三侠 / 双龙会 / 济公 / 现代豪侠传 / 新龙门客栈/ 英雄
“都是大牌，又不能吼，要哄他们。像拍刘德华、章子怡啊，给动作的时候就要给他们能做到的，难度慢慢加上去，不要一下子给到高位。一下子给到高位，他做不了，没面子，全组那么多人，就算改动作，他也觉得没面子。我们都用鼓励的方式，拿两下最好看、最简单的招式。比如拍张曼玉，她也不会动作，那怎么办？就让她左右划，像雨刮器那样总会吧。你去看《英雄》，她跟章子怡在胡杨林中的打斗戏，看着好厉害。但是你回去看清楚，她总共就一下、两下，真的，好几招都是一下两下。然后我还要大声‘好！’给大家（工作人员）使个眼色一起叫好。真的，拍大牌明星，绝对不好玩，但就是挑战啊，你要把他们搞定，电影出来他们觉得好棒，好厉害，那么下次还会来找程小东。李连杰拍片签合约，永远只要三个武术指导，必须是袁和平、元奎和我其中之一。因为我们知道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他能做到多少。”
与李连杰合作作品(5)：冒险王 / 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 / 白蛇传说/ 投名状/英雄
与章子怡合作作品(2)：英雄/ 十面埋伏
“拍章子怡也是，每次拍章子怡她都哭，每一部戏她都非要哭，为什么呢？我觉得章子怡不错，可以给她高难度一点，结果做不了。一做不了，就一直NG，搞你两三个小时，怎么办？她就找个旁边山背着我们哭，因为她觉得做不了着急，我就去跟她讲改一下动作，她说不行，非要把它做完，回来又搞，最后我看差不多做到70、80分了，就忙不迭‘好！好！好！’大家拍手，就过了。以后我就知道了，不能给他们太高难度，他们做不了下不来台，他们非要做，大家都得看着，他们又好胜，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经验累积。”
与周杰伦合作作品(3)：满城尽带黄金甲/ 刺陵/大灌篮
“跟周杰伦拍《黄金甲》时，每次拍完后，他都看着我，如果我说‘可以可以’，他觉得不行，要我双手竖起大拇指，说‘厉害’才行，没说‘厉害’等于不行，再来一遍。所以下次差不多的时候我就大叫‘厉！害！’每个演员，性格如何，我们是一个裁缝们，得量身定做。”
其实与嘉宾史航老师比起来，健谈的程小东导演更像一只鹦鹉啦o(╯□╰)o近一个半小时的见面会，他侃侃而谈，论同行，他谦和地说“袁和平、洪金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每个人都有一个风格，给观众去选择。比如看袁和平，就是实实在在；看程小平，他会飞天。不是光会飞，我是空军也可以，陆军也可以，你叫我潜水都可以。总不能我去学他们，每个人要有自己的路子走出来。
在导演程小东身上我们可以感受到香港商业电影中浸润出来的精明实干，却也无可避免地感染上华语电影圈的急功近利，近作《白蛇传说》《江山美人》flop到底，而最新筹备作品是“大IP+小鲜肉”模式的《古剑奇谭》电影版，“每一次都得有创意，不然你就过时了”，但愿这份危机感能让导演程小东重振旗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