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大片《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完美融入了部落盛亡,文明兴衰,兄弟反目,共存失败这些好莱坞大片不多见的元素,情节跌宕起伏,视觉颇为刺激,连票房都排名第一。《黎明之战》为何会成功?我们一起听听马特·里夫斯怎么说?
本片主演包括安迪·瑟金斯,杰森·克拉克,加里·奥德曼,托比·凯贝尔,克里·拉塞尔等等。《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明确指出这是进化的猿猴接管地球之前的故事,也就是1968年的《人猿星球》之前的情节。它避免了大部分前传的套路,不仅成功创造了“为何文明会崩溃”的谜题,还探讨悲剧为何会发生。它专注于角色,探讨角色做出的选择以及带来的后果。《黎明之战》是一部有深度的一流大片,这部重磅炸弹雄心勃勃,又不失规模,壮观及戏剧性——这种大片就算看上几百部都不会厌。上周我们对导演马特·里夫斯进行了访谈,相信这篇记录会让你更容易理解《黎明之战》为何会成功。
◆ 大多数续集都包含了第一部中的成功元素,而这一次却没有,这几乎是完全重塑自我了?
马特·里夫斯:首先,你说的太对了。令人激动的是,《黎明》以全新的方式让这个系列重获新生,它没有重复以前的电影,而是改变了视角,让你用猩猩的角度来体验感情。
在那部电影中最有人性的角色不是某个人,而是凯撒。我们知道历史的轨迹,也不需要追溯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这个故事变成了角色故事,这个转变是怎么来的?我从小时起就深深迷恋这个系列,所以我会采用新的方式和新的故事,而不是重复老故事。
◆ 20世纪福克斯公司刚跟你接洽时还有另外一版剧本?
马特·里夫斯:是啊,他们本来要拍的故事跟现在的不同。他们的版本始于世界末日后的旧金山,更强调人类,而不是强调凯撒。我告诉他们,《猩球1》的猩猩视角叙事获得了很大成功,这个优点应该被《黎明之战》继承,它应该是凯撒的第一人称故事。
我不认为应该从末日之后的人类开始,而应该从猩猩文明的曙光开始,讲述拥有智能的猩猩的黎明和猩猩的世界。这是一部关于共存的剧——有那么一刻,人和猩猩本可以找到共存的方法,结果却没有成功。为什么会失败?它要怎么成为一个角色故事?我跟他们推介了这些概念,没想到他们居然同意了。
◆ 本来就不打算拍他们的版本
马特·里夫斯:对。每当有人找我来拍制片厂式大制作,我都会找理由说“不”,因为我担心会被这台没有特色的机器吞噬,任何我想要表达的观点和明确性都会被吸走。令我惊讶的是,福克斯不想要那种片子,他们要的是具备自己独特观点的片子。幸运的是,他们接受了我,而且支持我。
所以,我们从来就没有试图从《猩球1》中尝试和复制什么,除了想回归情感线索,继续凯撒的故事和依靠安迪·瑟金斯的表演之外。
◆ 我想“10年之后”这个元素也使得创作更自由,因为你不用紧接上部的时间点开始
马特·里夫斯:是的,但十年后也是故事的一部分。他们本来想跳过世界末日,人类消亡,让猿和人类的共同生活成为主导的戏剧性问题。
但他们的版本走的更远,猩猩说起话来更加流畅,我觉得有点过。《猩球1》里凯撒学会说话这幕我很喜欢。他最后说出“不!”的那一刻真是太令人叹为观止。所以,我觉得在猿猴部落发展和语言形成方面有很多探索余地。
◆ 手语就在这应运出现吗?
马特·里夫斯:对的。我想让语言进一步发展,但我不想做到让猩猩们可以自如交谈的地步。我希望探索猩猩自己的部族发展和演变,创造它们的独特历史。
《猩球1》中马戏团猩猩莫里斯在吃进化药之前就会手语。这一点是可能的——你可以看看纪录片《Project Nimh》。我当时刚有了第一个孩子,便意识到可以先教孩子手语,再教他说话。因此,为了探索我们的天性和语言的形成,老实说,我常会想起我儿子。
并且,我希望言语是被情感所驱动。虽然不用说话猩猩也能本能沟通,但是学会说话了,它们就能交流更高级的思想言论,甚至也能写作。
当感情无法遏制时就必须用言语来表达,比如凯撒在极度愤怒和无奈中说出的“不!”。我们跟安迪以及其他扮演猩猩的演员排练过很多次,探讨它们的说话方式该多原始。探索语言和表达是这部电影中最酷的部分之一。
这部电影里,每个人/猩猩都在尝试理解彼此——我是指猩猩试图了解彼此,了解人类。世界之间的巨大差异造成的表达顺畅或者不顺畅是暴力解剖结构的一部分,也是故事的精华。这一点绝对值得探索,也与本片紧密相关。
“暴力解剖”是对于这部片子的完美描述。你有在前作的短片中插手吗?其中有个枪支的片看起来像是你有介入。
不,我没有插手,我知道他们在干那事,我忙得都没空看!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相关,老帅气了。
◆ 跟电影主题有很好的对称性
马特·里夫斯:我觉得本片中的枪相当于《2001太空漫游》中的骨架,它们都是技术跃进。在《2001》里,骨架变形为飞船——在本片里,枪让力量平衡发生转变。猩猩有更多优势,他们不需要我们需要的东西,比如电力什么的。
但是,没有角色能够抵御暴力,就连凯撒也不例外。凯撒在跟自己的冲动斗争,这是我个人在《猩球1》中感受到的。安迪演出了凯撒内心想要拼杀却挣扎的本能。他会克制自己,不会冲动行事,但你可以看到他内心的冲动十分激烈。我想在片中进一步捕捉这点。我想把最善解人意,最和平的角色都逼到极限。
所以,这部片子是对暴力的解剖:为何这位革命者要在艰难困苦中领航,为何他的领导会如此暧昧复杂,为何没有简单的答案?反派大展拳脚,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而凯撒又能干什么?在这一刻他要如何当好领导?
◆ 让我想起很多伟大的领袖或伟人曾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和平,从马尔科姆X到甘地和马丁·路德·金。
马特·里夫斯:他们的事迹的确会造成共鸣,不过我更倾向于把片子朝着探索天性来处理。你说的二分法十分符合这种情况。角色们一边战斗,一边思考正确的道路应该怎么走。当你的家人面临危机,当生命面对危机,你要如何领导众人应对?要如何既保护家人又不点燃战火?如果别人开战了,你也会战斗吗?我们需要的绝不是简单的答案,而是让凯撒痛苦、在伦理道德上暧昧复杂的答案。
片子的精髓非常原始,非常根本。我喜欢所有的原型,比如《蝇王》那种在最为原始、秩序最为混乱的时候检验人性的作品。我甚至还想到了《为所应为》(Do the Right Thing,1989)——所有角色都必须考虑什么是正确的,然后怎么办。
这才是探索真正奇妙之处。我的职业生涯中很少有机会如此深刻地探讨人性。我打心眼里兴奋。我想要探索演员,探索故事。你前面提及的片子也差不多,我们都是在探索人类的天性。
这次的特效是如此真实,甚至远远超过了第一部。可以捕获并表达微妙而细致的情感是否让你觉得观念被大大刷新了?等上数个月才能看到渲染好的成品感觉又如何?
维塔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艺术家,演员们也非常优秀:安迪,托比·凯贝尔,扮演莫里斯的Karin Konoval,朱迪·格里尔和尼克·瑟斯顿。他们在上一部使得情感表达具有细节特异性,这与凯撒是紧密相关的,因为他只能以CG形式存在于上部片子中。表演仍然是由安迪·瑟金斯驱动,因此这意味着他们能够解读安迪的情感反应,不过我还想走的更远。
我想尽可能让他们真正体会到微妙、复杂而混合的情绪,而不只是愤怒或悲伤。我想进一步推进照片式的质感。这次我们做了以前的动作捕捉都没有做过的事情:《猩球1》的75%是棚拍,而我们约90%是实拍。我想要探索本能,就像《现代启示录》或某些部落电影一样。我想走进树林,如现实一般接近雨水和泥泞等环境元素。
维塔完全支持这个想法,他们也很兴奋。这次拍摄非常困难,不过维塔完成的太好了,我认为他们缔造了行业的新水准。这是有史以来最棒的动作捕捉。某些捕捉真实得吓人,这是对他们惊人技艺的最好证明。
◆ 特效是何时完成的?
马特·里夫斯:直到最后一天。有很多镜头是边做边走的,我们要在Skype上花很久讨论并检查。我们很长时间都没见过镜头,单剪辑就花了一年,而且第一个镜头就得等上五六个月,这简直是疯了。我们还有很多最后加上的镜头,因为实际拍摄可能需要进行删减或者添加,所以得重新剪辑,很让人头疼。
[小剧透]你很清楚故事原型和基本要素,这部电影是关于共存失败的悲剧。片中还有很多悲剧元素,但它们没有得到充分阐释。这是为了续集或是出自制片厂的要求?
马特·里夫斯:对我来说,这部电影悲剧就在于“人猿星球”本来可以不用存在,和平本来是可能的,但最后没有。在电影结尾杰森·克拉克和安迪·瑟金斯在交流,在我看来,和平本来是可以实现的,最后却没有实现。凯撒即将投入战争,战争是他最讨厌的事情,然而他无路可选。人类世界和猩猩世界对他的羁绊都太深了,所以他不管怎么选择都会痛苦。
在某种意义上他的代理父亲威尔[詹姆斯·弗兰科]是一个人。事实上,就像安迪·瑟金斯说的,凯撒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直到他在一定的年龄意识到自己其实与众不同。他一直都是局外人。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电影是悲剧的,符合《人猿星球》的暗色调结局。
我认为,这就是刺激故事延续的部分原因。这部电影并没有在极度荒凉中结束——其背后有着巨大的情感代价。兄弟情谊崩溃了,和平的机会也是。我当然会希望这部片子能满足观众了,这毕竟是部夏季大片。我不希望他们看完说,“哎呀,我干嘛又要去看这种夏季大片啊?”我并非想让角色被彻底摧毁。我想让片子影响人们的情绪。这是一部绝对的悲剧。
◆ 别误会,我同意其中存在悲剧元素,我只是在说影片暗示的东西要更深刻,比如这些领导人为了维护和平而白白死去,这是非常可悲的。
马特·里夫斯:当然。嗯,有些人的确死了。虽然这部电影很大部分是关于马尔科姆[杰森·克拉克]和凯撒[安迪·瑟金斯]之间的兄弟情谊以及人与猿的世界之间的连接,我却觉得这也是一部关于两兄弟——科巴和凯撒的故事。如果人类从未露面,他们的兄弟情谊会继续,他们的家庭会扩大,可某种程度上人类的存在暴露了角色理念之间的断层。
◆ 但是,这些间隙和权力斗争有时也会带来悲剧,不是吗?
马特·里夫斯:可能有吧,但我不知道。我认为,科巴在说凯撒想要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时是完全真诚的,因为是凯撒让他摆脱了束缚。在《猩球崛起》中,科巴被凯撒拯救,他把自己的生命献给凯撒,成为了社群中重要的兄弟。在我看来,影片开头科巴并不想成为猿群的首领。他救了凯撒父子的命,让凯撒看到了自己的新生儿。另外一个悲剧的理由就是这对兄弟刚开始手足相亲,最后却反目成仇,这很令人难过。
所以,你又要如何前进?你还要导演下一部是吗?
对。我们必须花点时间谈谈一切,Mark Bomback和我要开始写下一部的剧本。我们有很多想法,但要先花点时间来喘口气。这一部刚刚完成,我们可以看到电影发展的脉络,坐下来把许多主意整理,再重头开始。我认为重要的是下一部是否比《黎明》还要精彩,我希望可以实现目标。
◆ 《猩球2》和《猩球3》之间会不会有很大的时间飞跃?前两部电影之间就隔了10年。
马特·里夫斯:时间跨度不会太大。我觉得凯撒是猩猩历史上的开创性角色,也是一个神话角色,他本质上就像是猩猩的摩西。虽然他根本不想参与这种冲突,却无法避免地被卷入,而且还必须设法将其解决。他内心深处的厌战情绪会为他带来麻烦。我也认为这是一个世代的故事。他有了孩子,未来还会继续...这是对1968年的电影很多章节的递进。
◆ 我要问,历史何时跨越了1968年的那部电影?
马特·里夫斯:现在的问题是:观众有兴趣与我们共度旅程吗?《黎明之战》的世界和1968年版的世界之间在外表上差距如此巨大,我们如何从这儿跨越到那儿?然后,我们何时能到达那儿,如果到达了,按我们的新观点来看,世界有哪里不一样了?
◆ 你想拍《看不见的女人》吗?还是说你还希望拍《猩球》系列电影?
马特·里夫斯:哦,当然想了。我对它怀有激情,我觉得自己应该拍,而且很可能接下来就要拍。我为此努力了很多年,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旅程。
◆ 这部片子的基调是希区柯克式的,对吗?
马特·里夫斯:这是一个角色故事,在这个意义上它是非常希区柯克式的...它是以悬念模式讲述的戏剧。主角是一位母亲,家庭主妇,妻子。她让自己陷入困境,只好用绝望的手段——抢劫银行来拯救自己,而且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发现。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部希区柯克式的家庭剧。
有意思。照目前电影界的气候来看,如果《黎明之战》大获成功,拍《看不见的女人》这种片子也会更加容易吗?
我当然希望如此。这是一个小电影,我无疑会拍得很快,但我已经失败了好几次。第一次娜奥米·沃茨要出演,结果影片没拍成,我最后去拍了《科洛弗档案》。拍完《科洛弗档案》,独立电影市场土崩瓦解,所以我拍了当时我所能拍的最私人的片子《生人勿进》。这部小片子没花多久就拍完了,我认为它的成功也有希望使《看不见的女人》问世。
Rian Johnson在拍《星球大战》,加雷斯·爱德华兹拍了《哥斯拉》,你则要拍阴暗的《人猿星球》。你觉得现在的大片是否要回归到电影人为基础,而不是由制片厂推动呢?
也许在一定程度上,是的。我推掉了很多制片厂大片,包括福克斯的。但我喜欢他们做的《猩球1》,所以我的态度很开放,而且福克斯是真心实意寻找电影人的。
尽管福克斯跟其他人有过一些大合作,比如说詹姆斯·卡梅隆,但是福克斯一般不太喜欢跟电影人合作这种大片。我一直在等待他们说“不”,结果他们没有。我们当然也为某些事争论过——不管你去哪儿,干什么,争论都是无可避免的。可他们还是让我拍了这部电影,我也觉得很神奇。
◆ 你觉得电影业有什么变化吗?
马特·里夫斯:嗯,克里斯·诺兰把蝙蝠侠电影做的非常成功。不过,这是建立在成功的基础上。如果拍了很多以电影人为中心的片子,然后票房惨败,我估计制片厂就不会这么做了。他们会重回以制片厂为中心...拍电影是生意,生意不赚钱就不叫生意了。按我的经历来说,他们喜欢拍又能赚钱,又有野心的片子,要是这条路走得通,他们就会一直走下去。走不通也就算了。
最先变化,变化也最明显的肯定是观众。如果电影制片厂能跟观众相连接,那就很好。如果没有,那不管观众去哪儿,电影制片厂都要紧追在观众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