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0点40分,北京东四环的一家咖啡店。已经到了打烊时间,店里空荡荡的,灯光因此显得有些刺眼,忙碌了一天的店员难掩倦意,躲在角落里呆坐着,等待最后一桌客人的离开。而此时,大鹏与《环球人物》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记者面前的大鹏,一边使劲揉眼睛,一边不停地打着哈欠,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双有点充血的眼睛。他和助理在结束一个电视台的直播节目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和记者约好的地点,时间匆忙,没来得及换衣服,胸前的“煎”字徽章很是吸引目光。助理提醒记者抓紧时间,因为第二天一早大鹏又要飞去成都宣传。此后每天一座城市,一个多月后才能再回北京。
这些忙碌都是为了宣传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大银幕处女作——《煎饼侠》。在此之前,大鹏身上的所有标签都与网络有关:网络歌手、网络主持人、网络喜剧《屌丝男士》导演兼主演。
对于大鹏来说,一部大电影无疑是人生的一次进阶。
人物简介:大鹏,原名董成鹏,1982年生于吉林省集安市。2007年开始担任网络脱口秀节目《大鹏嘚吧嘚》主持人。2012年起自制网络爆笑短剧《屌丝男士》系列,点播量超过10亿。由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喜剧电影《煎饼侠》将于7月17日在全国上映。
看名字以为是烂片
“我对自己的电影一向很有信心,是别人对我没有信心。我是一个准备好了才去做的人。所以,我并不是因为机遇和运气才走到今天。”这是采访开始后,大鹏对《环球人物》记者说的第一句话,他这是替自己打气,也是在为新电影正名。
《煎饼侠》是一部戏中戏,几乎用了《屌丝男士》的同一帮演员。讲的是男主角大鹏如何拍摄一部名为《煎饼侠》的电影的电影。片中的大鹏因为拍了《屌丝男士》走红后,开始自我膨胀,想要挑战电影行业。可当他真正开始筹拍电影,才发现世界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周围人开始冷落他、远离他,没有人愿意给予帮助,一个真实的娱乐圈生态摆在面前。影片还邀请了邓超、羽泉、吴君如、岳云鹏、柳岩等几十位明星加盟。和大鹏一样,所有演员都是在演自己。
大鹏在整部影片里的第一句台词是——“你觉得我是屌丝吗?”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现实中的大鹏。一天他发了一条微博,发送终端显示来自“大鹏的iphone6”。评论里一排网友在问:大鹏,你怎么可能买得起iphone6?在大鹏看来,这并不是玩笑,“大家高度认可我的《屌丝男士》,也会高度地把我与里面的角色混为一谈”。
电影《煎饼侠》海报
这种“混为一谈”无疑加大了观众对这部处女作的怀疑。“他们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质疑。我没当过导演,即便是做演员也是三线以外;众多明星加盟电影难免让人觉得有拼凑的嫌疑;甚至片名‘煎饼侠’三个字扑面而来的气质就是烂。但我相信当观众走进影院,看完整部电影后,就会抛弃之前的所有偏见。”
上海国际电影节的三场点映会印证了大鹏的话——100分钟内,观众平均两三分钟笑一次,作为一部喜剧电影《煎饼侠》可谓不辱使命。电影节还给了大鹏一个更大的惊喜——他因这部电影获得了电影频道传媒大奖的最佳新人男演员和最佳新人导演奖。他在发表获奖感言时说:“有人觉得现在什么人都能当导演,我想说,是的,谢谢大家!”
一句“是的”,幽默中带着不服气。
谁也别想换掉我
2012年,大鹏自制的网络喜剧《屌丝男士》一夜爆红。这部剧的特点是没有故事主线,每一集是由若干个毫无关系的爆笑小故事组成。他设计不同的桥段,一个人在里面演很多角色,还利用曾经做主持人的人脉,邀请了上百位明星出演。
网络剧《屌丝男士》剧照
一时间,很多人都在好奇,这个歌唱得不错,既搞笑又会耍宝的大鹏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其实,此时的他已经在搜狐默默“潜伏”了8年。
大鹏在大学里学的是建筑,那是母亲为他选的专业,但他一心想做的却是音乐。大学期间,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一支“天空乐队”,频繁地在长春各个大学、酒吧里演出。毕业前夕,他在一个网友的推荐下签了一家唱片公司,结果不但没能发片出道,还被骗光了当时家里的全部积蓄——3.8万元。
歌手梦破碎的大鹏,在老师的推荐下来到天津的一家外贸公司实习。公司只有3个人——老板、老板娘和大鹏。他每天的工作是盯着把煤炭装上轮船的整个过程。这项工作往往在夜里进行,大鹏经常要在煤堆里站一宿,第二天回公司脸上都是煤灰,洗也洗不掉。一天晚上,大鹏看着脚下的煤突然想:就算是煤球都有被装上轮船运走的时候,为什么我一定要待在这里,每天做重复的事情?第二天,他就辞了职,去追寻自己的音乐梦。
2004年,大鹏来到北京,成了一名“北漂”。他在招聘网站输入“北京”和“音乐”两个关键词,给所有搜索结果都投了简历。最后,他被搜狐音乐频道录用,成了一名网络编辑,工作就是每天把报纸上的新闻复制、粘贴到网页上,偶尔写写乐评增加一下存在感。
当时搜狐有一档节目叫《明星聊天室》,明星发表了作品就会来这里和网友互动。一次,原本的主持人拉肚子,大鹏就被临时抓来补位。不错的表现让大鹏有了和原先的主持人轮番“上场”的机会。虽然只是偶尔露面,但大鹏还是“长了不少见识”。他曾因为说错话被一位歌手当场终止了直播,还曾被新来的导演批评“像你这个水平,在广播学院食堂卖盒饭都不够资格”,差点被换掉。好在他够努力,变着法地增加节目的趣味性,不但设置了与网友的互动环节,还发挥自己会唱歌的特长,填补直播的空白。最后大鹏被留了下来,成为节目里唯一的主持人。为此那天晚上他还激动得喝醉了,嘴里不停念叨:“我要捧红我自己!以后谁也别想换掉我!”
2007年,网络脱口秀节目《大鹏嘚吧嘚》诞生了。这是大鹏被观众关注的开始:他常在节目中扮演不同角色,扮过最多的是“脸盆帮”帮主,扎个小辫子,戴着墨镜,说一口香港腔的普通话。他还喜欢改编一些歌曲,讽刺一些事情,这种形式在互联网上独一无二,很受欢迎。“其实每次歪唱那些歌曲,我都挺别扭的,我真的很想认认真真唱首歌给大家听。”
表里不一的喜剧演员
随着知名度的提高,大鹏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电视节目中。观众慢慢发觉,电视里的他似乎没有《大鹏嘚吧嘚》里放得开。大鹏的回答很坦诚:《大鹏嘚吧嘚》的内容都是准备好的,而电视节目里,更多的需要现场发挥。“所以在电视里,我总是自卑的”。
2009年,大鹏第一次主持电视节目。他很重视这次机会,把导演给的台本全部背下来。但是除了开场说了一句“我是大鹏”,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因为其他几个主持人并没有按照台本上写的说。他形容当时的自己像是一个舞台上的观众,默默地看着身边的搭档,心里为他们的灵活应对赞叹。后来,他会把每次录影中其他主持人说过的一些机智的话记录下来,想着下一次自己遇到类似情况,可以用得上。一次,他在节目里做游戏,很狼狈地从高处摔了下来,主持人把话筒递过来,说:“请大鹏介绍一下玩这个游戏的经验吧。”他呆呆地望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来。录完节目后,他躺在酒店的床上哭了很久,觉得自己特别笨,以前总想有机会多说话,但机会来了,又把握不住。他边哭边想,终于在话筒递过来的几个小时后,想到了要怎样接话:“你觉得我现在这么狼狈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吗?”他把这句话写在小本子上,可惜再也没用上。“我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是我非常努力。我也知道自己在主持方面没什么天赋。所以不管怎么努力,永远都不可能像何炅、汪涵那样优秀。”
交谈中不难发现,生活中的大鹏并不是一个幽默感爆棚的段子手,他甚至用“枯燥、沉闷、孤独”来形容自己。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工作中制造快乐,“这很有趣,我可以塑造角色,也可以回到我自己”。有时,这种“表里不一”也会让人疲惫。“每次出场前,我都会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你要开心,要笑。然后带着大笑脸出现在观众面前。”说着,大鹏的脸上突然就露出了那个夸张的招牌笑脸。
《煎饼侠》中有首插曲名为《恐高的鸟》,是由大鹏自己填词并演唱的。“飞翔,恐高的鸟长出了翅膀;我想,所有的胜利都值得悲伤。”MV中的大鹏,沉稳而深情款款。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地诠释一首歌,不再被观众认为是在搞笑。“唱歌一直是我最自信的事,可在主持界的无心插柳反倒成了突破口。”大鹏有些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