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元1874
尽管事先已经知道《暗杀》是一部抗日题材的电影,不过看的时候还是很让我觉得意外。基于国内近年来愚蠢的电视审查制度,以前拍了很多也拍得很好的警匪刑侦等题材都不能在黄金档播出,能过审的通常只有婆媳、名著改编、主旋律以及抗日题材,导致各种各样的抗日剧近年来层出不穷的涌现。其实认认真真拍抗日,也可以拍得很好看,毕竟这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可歌可泣,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很多。可是在内容上处处有忌讳、一年几千集的拍摄之下,故事只能往“神剧”的路数上靠,所以出现的和尚连、尼姑排、手撕鬼子……这么一段值得被民众铭记、缅怀英雄的历史,彻底的商业化、娱乐化、肤浅化。
所以,看到《暗杀》这样的真·抗日神片,心里还是挺感慨的。因为像韩国人这样认真严肃地对待这段历史,并且拍得很好看的作品,如今在大银幕上,真的不多见。
《暗杀》其实抛开抗日这个主题,本身是一个经典的群像夺宝电影架构。这类电影的主题都是一群主角去执行一个任务(多数时候任务都是偷盗名贵物品),自然在执行过程里有背叛的同伴,有抓捕的警察。有各种意外。这类电影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偷天换日》,那时候的马克·沃尔伯格还是愣头青;套上了厚重的历史背景,主人公们不再是小偷,变成了捍卫国家尊严的刺客,故事显得更为凝重。
2009年中国曾经有一部《十月围城》,也是同样的路数,一群三教九流的人集结到一起,保护前往香港秘密开会的孙中山。那部电影的英文名是《Bodyguards and Assassins》,平铺直叙,毕竟故事讲的就是保镖和刺客的对决;而《暗杀》的英文名也很简单:《Assassination》——整个故事,讲述的就是一起暗杀事件的过程。
不过严格说起来,故事里出现的暗杀不止一次。《暗杀》的开场从二十年前的朝鲜半岛一起失败的暗杀行动讲起,故事逐渐移到了30年代的上海,彼时朝鲜半岛已经沦陷,日本占领了朝鲜,而大韩民国政府则流亡到上海。为了复国,流亡政府有意识地寻找刺客,刺杀卖国贼和日本高官。于是李政宰扮演的特工找到了全智贤扮演的狙击手、武官“速射炮”以及爆破专家黄德三,开始执行暗杀计划。但同时,他又是日本政府的奸细,安排了河正宇扮演的雇佣杀手夏威夷·手枪去追杀刺客。故事就是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气氛里,紧张地开始了。
整部电影的剧情架构并不算特别出彩,这些内容都是商业电影一贯的操作手法,暗杀必然是因为各种原因要失败几次,最后以牺牲的代价换来惨烈的成功,不过电影让人觉得特别好看的原因在于内里的细节。选拔队员的过程,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全智贤这个狙击手角色的强悍、倔强和深得军心,速射炮的勇猛粗鄙以及黄德三的嬉戏胡闹。夏威夷这个杀手从一开始只认钱,到女童被害一场戏开始显露出他的正义感,再到最后的转变,因为有这些安排巧妙、足够多的细节做铺垫,因此显得很有说服力。
每个配角都很成功。“老头”这个角色承担大部分的笑点,同时对夏威夷忠心耿耿得又让人觉得感动,演老头的也是老戏骨吴达洙,常看韩国电影的不会陌生;“国民妈妈”金海淑在电影里只有几场戏,但每次出场都简单却难以忘怀,尤其是最后的就义,颤抖着对自己的太阳穴举起手枪,既害怕又坚定,把这个没有什么故事可以交代背景的“接头站站长”的角色,演出了足够多的韵味;尤其值得观众注意的是演全智贤未婚夫的那位,这个日本军官角色一开始看起来是个小白脸,杀小女孩的时候立刻转为阴森恐怖的魔头,最后被抓成为人质,死之前的对白又让人忍俊不禁。
既然几个配角都发挥得这么出色,主角们就不必多提了。这部电影集结的阵容是河正宇+李政宰+全智贤,那基本就是《黄海》+《恐怖直播》+《新世界》+《来自星星的你》(误),要是再多一个宋康昊或者崔岷植,就是韩影十年最强阵容了。《暗杀》里三个人的戏份均等,可谓“三雄戏”,其中每个人都有两层身份,全智贤出演双胞胎姐妹,李政宰是爱国者与卖国贼,而河正宇是杀手也是保镖,三人前半段没有碰头,都是为了在最后的婚礼现场做铺垫,为了在这么一个充满了电影画面感的地方来大彪演技。
看完《暗杀》,我成了全智贤的脑残粉。以前《我的野蛮女友》之类的都当偶像剧看,从来没发现她有演技,直到《夺宝联盟》,把一个文化不高但是很性感的女混混演得很有味道,才开始留意,可是后来紧接着就是星星……直到这部《暗杀》,饰演两个角色,中间还要如俄罗斯套娃般去扮演当中的另一个角色,再加上不管怎么穿都有型的十多套衣服,从狙击手到风衣再到婚纱……她必然锁定了明年的影后提名。
《暗杀》的缺点也不是没有,前段太零碎,故事的情绪不够高,中段最佳,但尾段收尾太长,气势未能接上。不过,这部电影在如今的同类题材里,称得上是鹤立鸡群。《十月围城》做得已经算不错,但比起《暗杀》来问题更多;《风声》的气氛和推进节奏都很好,但故事后半段的啰嗦比《暗杀》有过之而无不及(揭开谜底整整用了27分钟啊!当观众那么傻)。看完最大的感想是——这个故事本身应该是我们最擅长去拍的,但是,现在却让韩国人做得这么漂亮。不说剧情和演技,但提服装化妆道具都胜过我们,尤其是中间上海、杭州的那些景,明明和我们一样,都是在胜强、车墩拍的,但是人家韩国人就是做得比我们有质感。
回想起这部电影,印象最深的,还是夏威夷手枪这个角色。他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改名换姓到异国他乡,以杀人为赚钱工具。但内心依然保持着正义感和家国意识,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必死之路,却义无反顾。他还是没能去得了夏威夷,也回不了米拉波咖啡馆,见不到自己的“妻子”。如果让我来拍,结局会选一个浪漫点的画面——他又回到了那个咖啡馆,静静地走过去,看着全智贤坐在桌子后面,对他露出久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