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am Hinton是那种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让你产生熟悉感的人,这是每个摄影师都必备的属性——让摄影对象放轻松,但这个技能可能还能拯救生命。因为,他的工作地点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Hinton说:“跟我在一起的人会很快放松下来,我跟萨尔瓦多的一群黑帮分子一起混过,跟他们碰到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说‘你要不要跟我们混?我们罩你’。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就被吓坏了,但是也正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冷漠无情我才跟着他们混了。”
萨尔瓦多是50岁的Hinton摄影旅行最后一段路,他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镜头给阿迪达斯、耐克和Sport England及英国陆军及慈善机构拍广告照片,等他广告活动做完之后就会到全世界最麻烦的地方去拍些照片做摄影论文。
他的“冒险之旅”始于90年代苏联解体后的顿涅茨克,他拍了些曾经的无产阶级英雄,对社会的改变有很大兴趣。他在那认识了一家人,并在3年里来回在英国和顿涅茨克之间,拍下这家人周围的社区变化。有了这次经历之后,他的项目规划就成了到一个地方找一些家庭配合他的摄影,通过他们发现当地家庭的社区群体生活。
在那之后他还去了加沙、埃及、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印度、委内瑞拉、巴西和非洲每个国家。过去几十年里,他的作品都集中在拍摄发展中国家的贫民窟,2013年的时候他才开始更危险的旅行:到萨尔瓦多这个中美洲国家,据说这是世上谋杀率最高的国家。
当他到达萨尔瓦多之后,他已经尽量避免记录当地的帮派文化。他说:“那里的每个人都各成一派,而我的这次旅行主要目的是想告诉世人贫民窟住的人也是普通人、正常人。”但是当他听到BBC环球新闻说萨尔瓦多两大敌对帮派Mara Salvatrucha (MS-13)和18 Street (Barrio 18)同意休战之后,他决定到那看看,了解一下枪击事件背后的原因,去看看那里的人。
休战协议现在已经结束,那里的暴力死亡事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频繁,但在那短短的缓和期里,Hinton在国家首都圣萨尔瓦多的维多利亚区(Las Victorias)待了一星期,参观了Penal de Ciudad Barrios(专为MS-13成员开设的监狱)。这个监狱外面有重兵把守,里面关了2600名囚犯(监狱的预容纳量为800),他们在里面可以自由活动完全不受管制,因为他们太吓人连狱警都不敢进去。囚犯们有自己的面包房、家具和玩具的制作工坊还有囚犯自办的简易医院。
Hinton给里面被关的20个纹身很严重的囚犯照了肖像照,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充满敌意让人恐慌,但是他却觉得他们的表情很消极被动。他说:“他们对我很好,我们坐在一起聊天说笑。”因为他是被开设这个监狱的黑帮大佬邀请进监狱参观的,所以在里面人身安全完全不用担心。戳链接有更多Hinton拍的照片,他在自己的个人站更新短视频和照片。
他说:“我以前总是避开黑帮团伙,但是在巴西的时候发现黑帮与社会的联系实在太紧密,开始对他们有爱恨交加的感觉:如果脱离团伙会更好,但是他们需要拉帮结派来保护自己不受其他黑帮和警察的骚扰与威胁。我想去萨尔瓦多和更多黑帮人士打交道,但我不会关心他们多残忍,杀过多少人,我只想了解一下他们加入黑帮的原因而已。”
MS-13和Barrio 18是由流放者组成,上世纪80年代他们因为美国内战逃亡到洛杉矶定居。1992年战争结束后又被遣送回了萨尔瓦多,帮派文化也一并带过去了。Hinton想要把美国内战和阶级斗争这些大背景在萨尔瓦多的遗留问题刻画出来,他不赞同他们随意的暴力行为,但是想要深挖其背后原因:暴力源于社会贫穷、分裂。他避开雇佣金自己单干也是不想让别人给他带来主观影响,他想自己去挖掘自己的认知。
在维多利亚区的时候,他和一个刚杀死年轻线人的黑帮头目共进午餐过,给一个因为临盆无法关押的吸毒母亲的夭折新生儿守过灵,目睹过一个不是MS-13一员却因为住在MS-13街区而被Barrio 18击毙的男人葬礼。在这待的一个星期,他被这个地方震惊了,到处都有因为两派之争死去的人。
他要强调的不是这个地方有多暴力、残酷,而是大多数维多利亚区居民的遭遇与人性。他说:“与其把这想成只有坏人、威胁的地方,我更想表达这是一个大家庭他们也和我们有同样的需求,他们也想要工作、想要一个体面完整的家、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他们每个人都有基本的生存需求,而且也都有权利要求这些。我对黑帮成员的看法大多被同情占据,他们无法选择只能待在那,被困在那无所事事。”
Hinton自己也是在伦敦西南部的贫困地区长大,成长经历也不是那么好。他的妈妈在酒吧工作过,患有精神分裂症,因为持刀刺伤过一个女士被监禁过。他坚持还原主义,认为他的成长背景促使他去记录被边缘化却无法避免、无处可逃的痛苦。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些,他才能和凶残的黑帮头目一起吃饭,在刀光剑影中毫不惊慌。他说:“我不会被这些情景吓坏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小时候已经见识过了。”
记者问他,这些个人摄影经历能不能让他在商业工作中保持理智。他说:“我很理智,我是出于本能去做这个计划,我总觉得他们是有希望改变自己生活的,但也可能是我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