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办了一辈子成人杂志,与无数个异性滚过床单,内心却始终是个孩童。
几天前,《花花公子》(PLAYBOY)宣布,自2016年起,不再刊登裸体照片。全世界一片哗然。
为毛?在一般人心中,它就是靠裸体照片起家的。这本杂志的裸体、半裸女人照片,曾经是一代又一代美国男性马桶边独处时快感的重要催化物。它的裸体图片、封面女郎、兔女郎,构成了美国流行文化的重要部分。在反映美国50-70年代社会生活的电影中,《花花公子》更是经常作为那个年代的ICON出现。
1953年创刊的《花花公子》,黄金时期是50年代至70年代,伴随着美国的性解放运动。它在最巅峰时期,70年代初,单期发行量达到700多万份。美国大学里的年轻人,每四个人就有一本《花花公子》。
有记者问《花花公子》创始人休·赫夫纳的母亲,是否为她儿子感到骄傲,她答道:“哦,是的。但他要是个传教士的话,我同样高兴。”赫夫纳听到这话后告诉他母亲:“妈妈,我本来就是个传教士!”
赫夫纳和母亲↓
赫夫纳确实试图在为年轻的都市读者创立一种“替代宗教”:《花花公子》就是圣经,兔头标志就是神圣的符号,花花公子俱乐部就是圣殿,兔女郎就是女牧师。而这种世俗化的宗教推动了轻浮的享乐主义。
《花花公子》创始人休·赫夫纳和兔女郎们在一起↓
如同电影界的沃尔特·迪斯尼,体育界的拳王阿里,流行音乐界的猫王,作为性解放和享乐主义的先驱,赫夫纳体现了一种个人风格,一种生活方式的神话。而这,在他创办这本杂志以前最狂野的梦想里,也是不可能去想象的。
赫夫纳后来向他的传记作者透露道,1952年他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以后,时年26岁的他对人生感到空前迷茫和惶恐,那年12月份的一天,他站在芝加哥市密歇根大桥上,面对着江水问自己:“难道生活只能这样了吗?我的人生之路到底在哪里?”
几周以后,他孤注一掷,决定创办一本杂志,一本描绘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图景以及通往美好生活路线图的杂志。“创办《花花公子》是一个使命,那就是出版一本杂志,它能够嗅到所有束缚我的东西。”
1953年末,经过许多个夜以继日的工作后,他在自家公寓的牌桌上编辑出了第1期《花花公子》。第1期杂志只是剪刀加浆糊的拼凑之作,风格朴素。这本杂志上没有印出版时间,第2期何时推出,在他心中是个未知数。
赫夫纳在自家公寓牌桌上鼓捣出了第一期《花花公子》↓
他拼命打广告征集订单,并筹集出版资金。他收到了7万个意向订单,筹集到了出版第1期所需的8000美元。这是一次大胆的赌博,孤注一掷,如果失败,不仅他的梦想破灭,而且他可能也会破产。他说:“我只希望它能获得足够的成功,让我继续从事热爱的工作而不用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耗费一生。”
那一年,玛丽莲·梦露刚刚凭《彗星美人》成为最性感明星。赫夫纳得知芝加哥有家挂历公司拥有一张梦露裸照的版权。由于邮局不寄“淫秽材料”,赫夫纳就直接上门,说服挂历公司将照片版权卖给了他。
第1期杂志出街以后,赫夫纳感到忐忑不安。他天天跑到住处附近的报刊亭,看他的杂志的销售情况。有时,还会乘报刊亭老板不注意,悄悄将《花花公子》摆到最显眼的位置上。
结果,赫夫纳的赌博思路是对的。许多美国年轻人发现了这本杂志后,将它也当作自己的指南性读物。短时间内,这本杂志脱颖而出。第1期杂志印了7万份,卖掉了5万多份,大大优于一般新创刊物的表现。之后一直稳步增长。到出版的第4个年头,发行量达到110万,超过了他曾就职的美国当时头号男性杂志《绅士》。
《花花公子》所取得的成功,甚至连赫夫纳也感到震惊。
在经营十多年后,这本杂志已经成为美国流行文化的符号。《花花公子》由一本杂志,衍生出了一系列的事物,出版、地产、俱乐部、衍生商业……一个由兔子符号标注的巨大商业帝国形成。也变成了数百万美国男性的精神图腾。
《花花公子》杂志上,既刊登裸体女郎,也刊登严肃访谈。一些娱乐明星和社会名流,也走上《花花公子》的版面,以吸引它的广大读者的注意力。很多知名人士与《花花公子》建立连接,见证了它曾经是多么有影响力的流行文化中心。
约翰·列侬(左1)第一次到美国就光顾花花公子俱乐部↓
施瓦辛格等演艺明星都是赫夫纳的座上宾
名模凯特·摩斯成为《花花公子》封面女郎
真正跟性有关的内容,那些全裸或半裸女郎图片,虽然是每期杂志的亮点,但在每期当中的绝对版面,只占到5%。赫夫纳希望他的杂志是一本绅士不必藏到内衣中的杂志。它支持色情而避免淫秽,只刊发“能够引发健康的性冲动的图片和文字”,“涉及煽情、性虐待和淫欲的作品不在考虑范围内”。
因此,它大胆,刺激,甚至有些淫秽,但它不危险,不颠覆,以形象生动的方式表达了美国战后的新价值观——个人主义的,享受生活的。这种精妙的尺度拿捏,是《花花公子》能够崛起并产生主流影响力的重要因素。
赫夫纳年轻时↓
赫夫纳在喂鹅
赫夫纳本人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赫夫纳和座驾
他在《花花公子》早期鼓吹单身主义,呼吁男性从婚姻和家庭中解放出来,从老婆、孩子、旅行车和庭院烧烤的世界挣脱出来,将性幻想成某种形式的游戏,剥离它与婚姻及生育之间的联系。“我才不愿意大家的脑子里装着那么多愚蠢的想法,什么’家人团聚’啦,房子啦,家庭啦,等等。”
这正是在婚姻关系中感到苦闷压抑的赫夫纳本人的心声。作为已婚男人和两个孩子的父亲,“我从来没有真正独立过,从来没有真正自由过,这就是为什么独立和自由的精神对我而言如此重要的原因。”
可是,在创办《花花公子》最初的多年当中,虽然他鼓吹着享受美食、享受性爱、以及其他一切美好事物,但他本人的主要精力几乎围绕着杂志本身。为了保证杂志的出品品质,他是个具有细节控制狂的主编、老板,他事必躬亲,工作起来激情似火。“没有一件事能让我像编辑和出版《花花公子》杂志一样专注。”
而工作之余,他则过着最简单粗放的生活。他喜欢呆在花花公子大厦办公室旁的大卧室里,在那里闭门不出,喜欢跟哥们儿打扑克,喜欢吃炸鸡饭,喜欢爵士乐,看电影,校园风的衣服,他一天要喝掉20罐百事可乐。他热情洋溢,像个孩子。
在床上工作是赫夫纳的一大爱好,这张床后来也兼具娱乐功能,能睡12个人
70年代,他投入到一种更为开放的生活方式之中,不是跟某个女人在一起,而是跟许多女人在一起,同床而眠。伴随着他身体方面强烈愿望的是一种温柔浪漫的品质,这使得性不再是单纯的肉体享受。“他非常温柔体贴,也极其狂野奔放。在性方面仿佛一个站在圣诞树下的小男孩——贪玩又冒险。”一位床伴形容道。
青年时期压抑已久的性欲,在他的中年时期,终于得到了最疯狂的释放。他乐在其中,见证着自己的能量与魅力。20年中,据说他的床伴达到2000多人。
这种受疯狂欲念支配的生活直到80年代才相对恢复平静,此时,他开始重新渴望稳定的家庭,并在回顾过去疯狂的经历时,也觉得有一丝羞愧,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拼命吸引异性的家伙,一个渴望被人接纳并寻找爱情的家伙,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2010年,时年84岁的赫夫纳,又爆出和一个年仅24岁的模特谈婚论嫁、准备娶作第三任妻子的故事。这位84岁的爷爷,此时还具有性能力,尽管被他的嫩模女友讥讽为“只能维持3秒钟”。
进入80年代后,美国社会性解放思潮衰退,世界进入一个“崇拜金钱”而不是“崇尚自然健康性关系”的时代,婴儿潮出生的一代人发现稳定家庭关系比稍纵即逝的激情更值得珍惜。《花花公子》的流行文化旗手地位已经消逝,在思想观念上,它变成了一本风格保守的杂志,淹没在众多的杂志之中。90年代末,进一步受到互联网大潮的冲击,《花花公子》发行量降至100多万份,经营上进入不景气年代。
至于如今刚刚宣布的将取消裸体照片发布,只不过是这漫长的衰退当中的又一个新节点。
你可能会觉得,他的这种生活方式也伴随着许多常人无法体验的痛苦,异端者的孤独。是的,离经叛道“放纵堕落”的他,以及他的杂志,始终受到主流声音的批评,60年代有女权主义言词激烈称《花花公子》将女性“玩物化”,80年代又受到保守主义阵营的炮火猛攻。
而剥开层层面纱,赫夫纳终其一生,对女性的看法其实都停留在相对幼稚的青少年阶段,受荷尔蒙驱动,缺乏更深刻的理解与互动。作为其个人风格与观念放大的《花花公子》,自然难免遭受各种舆论责难。
但是,他拥有了你我不曾拥有的刺激人生。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赫夫纳这老头的眼神。尽管他阅尽世间风流,但眼中依然保留着初涉人世的青少年一般的羞涩。
羞涩的同时,又有那么一股调皮、狡黠,如孩童一般。
是的,我认为,这个办了一辈子成人杂志、与无数个异性滚过床单的老头子,他的内心,始终是一个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