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的朋友圈，最近被刷屏最多的。
不是《师父》、不是《万万没想到》、也不是《寻龙诀》……
是一部国产惊悚灾难大片——
《京霾》。
甚至出现这种超现实的情节。
坚果兄弟在展示一块用100天的北京雾霾压制而成的“湿饼”，在经过两至三天的晾晒后，这块“湿饼”将被标上记号入窑烤制成砖。
显而易见，地球已在用实际行动，驱逐人类。
此情此景，不免让Sir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国产科幻片——《大气层消失》。
不少80后可能都有印象。
Sir最近又把它翻出来看了一遍。
居然有一种。
流泪的冲动。
《大气层消失》1990年上映。
曾获得第11届金鸡奖导演特别奖，和中国电影童牛奖。
也是那个年代，极少数拿下国际奖项（1994年南斯拉夫国际环保、体育、旅游电影节银松奖）的科幻片。
豆瓣评分7.7，比《霹雳贝贝》还高0.1分。
电影讲述一帮歹徒抢劫，致使一辆运送剧毒药品的罐装车毒气泄漏。
这种剧毒气体不仅能顷刻间夺去人命，也能破坏臭氧层。
如果不加制止，地球上的生物都将毁灭。
与此同时，卧病在家的小男孩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家里大白猫的话。
白猫告诉他，臭氧层已经被烧穿，人类需要赶紧行动。
小男孩带上白猫，出门四处求助。
但，根本没有大人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
不得已，他只好在动物们的帮助下独自上路。
寻找污染源的路上，男孩遇到了吕丽萍饰演的女劫匪，和吴京安饰演的卡车司机糙哥。
最后能不能合力拯救臭氧层……
虽然这是一部科幻片，但整部片基本没有特效镜头。
最“科幻”的情节，也只是动物会“说话”。
据编导冯小宁在后来接受采访时描述：“成本是40万，全组挤在一个面包车上。当时我们穷怕了，那会葛优还没有成名，整个电影的片酬只有500元。”
但仍然比绝大部分科幻片优秀。
事实上，《大气层消失》是一部不折不扣的软科幻——没技术细节，欠理论交代。
它更多从社会学等其他角度，去构思故事。
也就是说，导演想表达的，并不是臭氧层被烧穿，会产生怎样的危机，如何科学有效去补救。
而是——
成年人在知道环境恶化时，表现出的麻木、无动于衷。
片中小男孩带着白猫上路，找人求救。
他找到市场上的小贩，说臭氧层漏了。
阿姨的反应是：臭什么？多少钱一斤？大气层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找到交警。
交警说：汽车、飞机有毒，我比谁都清楚。但要想排除毒气，就得改装高级机器，咱们还穷，没钱。
最后他找到科学家葛优，科学家不但不承认，还不让他说出去。
Sir不得不佩服导演的大胆。
电影里几乎所有成年人，都被“污染”。
忙于追逐利益——关心生意好不好，听说猫会说话，还想抢过来卖。
连代表高大上的科学家，对臭氧层消失和恢复的原因，也完全查不出来，起不到半点作用。
反而是小孩和动物，具备更高贵的品质。
影片结尾，小男孩举着火把，走向污染源，准备同归于尽。
身后的大狼狗突然夺下他手中的火把，飞奔过去。
接着，狼狗说出了一段遗言：
孩子，我也热爱生活，可你们人太不珍惜这个世界了，你们自相残杀，破坏生养你们的水源和森林，终于，你们把大气层烧穿了，太阳会杀死你们，谁也躲不掉。
不，你们是智慧的，能够挽救世界。请告诉你们和我们的孩子吧，这个地球上的天空应当是蓝的，这个地球上的水应当是清的，这个地球上的草应当是绿的。人，我爱你！
当年这段“悲壮”的告白，让不少看电影的小朋友热泪盈眶，印象深刻。
《大气层消失》是导演冯小宁的处女作。
当初写这部片的原因，是：
看到环境专家对中国的环境评估，感到很震惊，原来我们生存的地方已经被污染成这样了。
电影里那条已经腐烂变黑的河流，就是实拍。
触目惊心。
他认为，解决中国的环境问题，并不在于政府的力度，而在于每个人的良知。
现在依然有很大一部分人，为贪图蝇头小利，对破坏环境、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不管不顾……我认为，这是中国在全世界面前的奇耻大辱！
正因如此，他才会把《大气层》中的成年人，拍得唯利是图，猥琐不堪。
其前卫，毫无保留的批判意识，让Sir想起另一部同时代的科幻（惊悚）片。
1992年的《毒吻》。
主角是一个因为父母常年在化工厂工作，生下来就全身带剧毒的孩子。
被他亲吻的任何人，都会被毒死。
他下河洗澡，河水变成黑色，所有鱼也都死光。
他们的对话Sir至今记忆犹新。
女主热情脸：你的毒性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洗掉呢？
男主冷漠脸：我洗过了，没用。
女主继续热情脸：你是没用盆子洗吧？你要去有很多水的湖里去洗哦……
但忽略这些雷人对白，其对体制的反思，后无来者。
不仅将矛头直指政府肆意开发，不注重生态保护，导致环境被污染的制度缺陷。
还借环保局长之口，讲出这样的话：
你们要金子，还是要人类最终的毁灭？
冯小刚就曾经在一次政协会议上发言：
为什么那时能涌现出这么多深得民心、立意深刻的作品？主要还是得益于当时相对宽松的文艺政策和思想解放的洪流，极大地调动了导演们的创作热情。
如今——
25年过去，当初“科幻片”里情节，正一一应验。
因为尾气排放而引起的霾。
因为水污染而死的鱼。
《大气层消失》里，葛优对正在化妆的女同事说：别用那玩意儿，化妆品有毒。
同事回答：空气还有毒呢，你不呼吸了？
一语成谶。
而在预言成真的今天，我们反而失去这种敢于说真话的作品。
这，更让人精神分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