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忘我洗澡
某个很早的美剧里有这样的桥段：双性恋女主人公去参加一个Lesbian Party，她惊讶地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男人。看到伙伴们都已经找地方啪啪啪去了，她也拖着这个男人去滚床单。前戏妥当，就要深入，男人停了下来，掏出了一个假阳具。女主那一刻内心一定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她震惊地问，“你不是自己有吗？干嘛用这个？”“我不是异性恋，我是个拉拉啊，我的肉体是男性，但是我的灵魂是个女人，我不能用那个和你做爱。”男人回答。女主无法理解，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办了他。之后男人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伤害。
当时我只是觉得这是个段子，完全不理解，直到多年以后学心理学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正常的性别认知障碍吗，只不过他认定自己的心理性别是女性，而他的性取向还是女性而已。
听起来有点拗口，有人不禁问，“他是个男人，他喜欢女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啊！”
此刻就必须先讲一下性别认知。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出，人有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生理性别是天生的，而社会性别则是外界给予你的，不过此刻我们所说的却是这两者之外的“心理性别”。
波伏娃所著的《第二性》是二十世纪女性主义运动的理论基础。
你的身体是某个性别，你对这个性别有归属感，同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舒展自然，这是正常人。但是如果你的身体是某个性别，却毫无归属感，对身体的第二性征无法适应，那么，这就有问题了。
简单来说，你是女性，从发育起就开始适应于自己与男性的区别，比如胸部，小便方式或者穿衣风格；可是你长期无法感到适应，羡慕男性的身体构造、衣着方式与行为方式，这就说明你的性别认知出现了偏差。
性取向则是另外的内容。普遍认为人类有两种性别认同和两种性取向，常见的是以下这两种：生理性别女，心理性别女，性取向男；生理性别男，心理性别男，性取向女。但除了这两种之外，还能排列组合出其他八种，两种是同性恋者，另外四种则是性别认知不同者。
说到这里，就可以聊一下最近各个公众平台都有热推的美剧《超感猎杀》（Sense8）了，首先，当然是因为这部科幻剧有一个棒棒哒设定，那就是“八个人具有互相感应能力，一个人做爱，其他所有人可以加入，变成一场狂欢”，不过这部分内容许多大V都已经讲过，而我今天推荐这部剧，是出于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部剧对弱势群体的关注。
这就是网上流传甚广的淫乱趴
剧中有八个主人公，其中有两个引人关注，他们分别是一个男同性恋者，以及一个男变女的变性者。
男同性恋者Lito是一位明星，为了不让大家知道他的性取向，他要勾搭女伴制造绯闻以告诉这个世界他喜欢女人；但为了不和女伴发展出进一步的关系，他只能不停换女伴。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不能和心爱的人去看自己电影的首映，不能牵着他走在街头，还因为用来打掩护的女伴引来了一大堆麻烦。
西班牙型男希尔维斯特扮演的同性恋明星
此刻想起了前些天，蔡康永说起“想牵着伴侣的手逛街，想组个家庭，想在动手术之前能有最亲近的人签字同意，想在死掉之后能把遗产留给最在乎的人，这些都是最根本的生活要求，既不是标新立异，也没有要干扰别人。”然而，就是这样基本的生活需求，这么多年以来，哪怕在最自由的国家，也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才能得到法律的认可。而同法律上的进步比起来，人们心中的墙却更加可怕。今天依然有很多人认为“支持同性婚姻是人类走向灭亡的前兆”，认为“同性恋都应该去死，艾滋病就是老天用来惩罚同性恋的”，而这些人往往就是我们身边的亲朋好友。
同性恋者会遭遇的境况，在性别认知不同者身上一定会艰难一万倍。
《超感猎杀》（Sense8）中的变性者Nomi患上未分化额叶综合征需要手术，但因为法律的规定，为手术签字的只能是她多年来不肯联系的母亲。她的母亲爱她，昂贵的手术费也眼皮不眨地答应，但却连她已经变成了女孩的事实也不肯正视，依然叫她“Michael”，而且在准备手术期间，无论Nomi对着母亲哭诉还是喊叫，想见自己爱人的愿望都被视而不见。
杰米·克莱顿扮演的变性者Nomi
多么可怕的爱，如果也能称之为爱的话。
一般来说，因为对男女性别期待的不同，一个认为自己是男孩的女孩并不会受到太多的苛责；但一个认为自己是女孩的男孩，则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困境。《超感猎杀》（Sense8）的导演之一，同样作为一个变性人的拉娜·沃卓斯基，童年时期也有过同样的担忧和恐惧，害怕自己不被家人接受，不被这个世界理解。
拉娜·沃卓斯基在2013年某个人权颁奖典礼上做了一个演讲，这是她在“变性疑云”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所，讲述自己的故事。她说起在儿童时代，一直没意识到自己不是女孩，从来也都是和女孩一起玩耍，但是到了一所天主教会学校，男女截然分开，她陷入了迷惑，修女逼迫她站在男生的队伍里，她拒绝，随即遭到修女的打骂。高中她加入了戏剧社，因为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光明正大地穿女装。
变性后的拉娜·沃卓斯基
拉娜提到一个细节，“我记得有一天穿着那条美丽的锦缎戏服，里面还有配套的束腹衣，忽然我听到舞台监督在外面叫我的名字。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我绝望地藏到了衣服之间的黑暗里，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呼唤我的声音在周围回荡，我祈祷着请千万不要看到我”。后来她陷入失眠和抑郁，计划自杀，但最终犹豫了。
拍完《黑客帝国》，她把手术事宜提上日程，非常担心家人不会理解，因为她的朋友们根本不愿正视她改变性别的现实，虽然她那时已经注射雌性激素并穿上女装参加聚会, 但他们依然不会用“她”或者“拉娜”来指代她，而是含糊地说“他”或者是“那个沃卓斯基的兄弟”。
拉娜惴惴不安地去机场接自己的母亲，担心她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而悲痛，她却表示拉娜是她人生中的新发现。她们一起去吃饭，拉娜竭尽所能地把自己打扮成女性的“拉娜”，还是担心在餐厅会有人用“先生”来称呼自己。她的母亲那天显得有点多话，向侍者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名叫拉娜”，侍者微笑着说：“你们母女长得真像！”拉娜这才放松了下来。而后来拉娜的父亲说出了更令她惊讶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站在我面前，而且过得开心快乐，那我就会给他一个拥抱和一个吻。”
拉娜·沃卓斯基说，“有很好的父母就像中了彩票，感觉就是——我的天，我居然得了头奖，而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沃卓斯基姐弟
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父母，拉娜没有遇到的事，在其他人身上大概更加惨烈地发生过，所以拉娜写出了《超感猎杀》（Sense8）里的Nomi。值得一提的事，变性者的扮演者Jamie Clayton也是一位变性者。
拉娜·沃卓斯基在演讲中感谢了自己的妻子——注意，她喜欢的是女性。之前与拉娜合作过的演员余男曾经在媒体上说“哥哥并没有变性，他只是喜欢穿得比较鲜艳。这点我可以肯定，因为拉瑞的老婆天天在片场呆着”，这也是一个误区，大家总觉得她如果要变性，怎么会和一个女人待在一起？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变性了，但喜欢的依然是女性。而且现在，她和自己的妻子在全美都拥有合法的婚姻关系。
想起拉娜·沃卓斯基在演讲的结尾这样说：“今天我站在这里，因为亨德森先生教给我，有一些事我们会为自己而做，但是也有一些事我们为其他人而做。我站在这里因为在我小时候，我那么想成为一名作家，一名电影制作人，但是我找不到任何像我一样的人，感觉就像梦想的大门都向我关闭，就仅仅因为我的性别和其他普通人不同。如果今天我能为其他人做点什么，那我作为一个公民的生命就有了价值。……今天我们所做出的每一点努力，都将会成为打开其他无数世界——无数我们所无法想象的世界——的钥匙。”
大家，共勉。
注1：文中所有拉娜的演讲引文均为笔者翻译，水平所限不够精准，推荐观看演讲视频或者点击【阅读原文】看演讲稿原文。
注2：虽然目前性别认知不同者被归为“性别认知障碍”，属于疾病，但笔者更倾向于称呼他们为“性别认知不同者”。没有使用“跨性别者”这个词是因为目前对这个概念的界定还有一些争议，也有人觉得这个词应该是指那些认定自己的性别独立于男女之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