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仓央嘉措》剧照
2012年年初,来布达拉宫朝圣的藏民们喝着酥油茶,沉默地看着在仓央嘉措画像面前拍照的喧闹游客。窗外,是静静矗立在高原之巅,凝视着无数磕长头的信徒们的大昭寺。
那时感受到的,是仓央嘉措的孤独。
三年后的今天,坐在民族剧院《仓央嘉措》大型原创舞剧彩排的黑暗之中,那种感觉再度袭来,亲切的打阿嘎、欢快的竹笛、奔放的热巴舞和藏族歌手清澈嘹亮的歌声让我恍惚觉得身处拉萨,而不是三千七百公里之外的北京。
仓央嘉措有一颗凡人的心。在藏南一处叫做门拉沃域松的偏僻处,他和母亲、家乡的亲人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舞台上,演员们身着用毛笔刷出黛青、朱红、铬黄色肌理与褶皱的藏袍,手持打阿嘎,在民歌为主调的乐声中边唱边打,围绕着和母亲嬉戏的小仓央嘉措,庆祝着盛大丰收。
热巴鼓的鼓点代表智慧,高高挥舞的牛尾扫去佛像前的尘土,俏皮的竹笛就是少年仓央嘉措,他自由得像一只初生的鸟儿。在他周围,耕作的人们旋转着散发大地柔和质感的裙摆,将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国画的写意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整个舞蹈焕发着独特的诗意。让人不禁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诗。
时间转眼到了仓央嘉措15岁那年。密教大师单达林巴有预言曰:“秉此殊业者,将于香巴拉雪山的西南隅,降生成为众生之主,执掌圣教,护卫苍生。”
人世间的贵贱尊卑、欢乐悲伤,从此完全纠结在他一个人身上。
被确立为转世灵童的仓央嘉措于1697年在布达拉宫举行坐床典礼。那一刻,“仓央嘉措”这个名字就被一个个金黄色的光环牢牢系在了每一位朝圣者的心上,少年的命运从此改变。
少年仓央嘉措与上师江央扎巴辩经的这一段,由深沉而忧伤的管弦乐营造出沉静、内省而怀着深深愉悦的氛围,小仓央嘉措与上师对坐,上自佛典,下至诗歌、逻辑、医学和天文历算,一一苦学。
舞剧中,饰演上师的男子对少年的谆谆教诲通过两人背抵背、相互配合的舞步缓缓展开,当上师的手指指向远方时,少年仓央嘉措和我们仿佛都看到了佛祖的光芒和虔诚的藏民,听到雷声隐隐和水声涟涟,日光和月光照进了布达拉宫的窗户。
最后,上师虔诚地闭上双眼,将打坐的仓央嘉措背起时,那一份内心的感动无以复加。就像仓央嘉措自己流着眼泪回忆的那般,“老师对我的教导,如同连绵不断的恒河水。”
这段舞剧的编曲几经周折,作曲李沧桑老师在创作这段以“辩经”为主题的弦乐时,导演一直不通过,直至修改到第四遍,把这段原本过于强烈、嚣噪的旋律打磨成如今祥和、深沉的音调时,上师和仓央嘉措的那种亲密无间的师徒关系才凸显出来。初闻这段音乐,暗自惊叹于导演对这出剧、对仓央嘉措本人理解之深。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吊诡:上师们要他远离红尘学习佛法,而他却借由佛法重返红尘;他们要他学成妙音天女之法来弘扬佛理,而仓央嘉措却专一于妙音天女的诗歌世界而罔顾其他。一个人可以深思熟虑地忠于自己的选择,也可以不假思索地忠于自己的心。
如何将对尘世的爱转化为对佛祖、对普世的爱?如何爱众人亦如爱自己的母亲?仓央嘉措在痛苦的自问中旋转、如白鹤一般张开两臂呼唤天上的神灵,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一切都需要靠他自己参透。
舞剧第三幕,在悠扬缓慢的扬琴声中,梦中的亲人们一一出现,排着长队,向仓央嘉措告别。他们深情地望着他,一步一回头。
仓央嘉措总是被人望着。他是活佛,藏民们满腔期待地望着他,怕他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活佛;他的上师望着他,希望他懂得佛祖的一片苦心;他的政敌也死死望着他,希望找到机会把他手中的权柄夺下。因为这个尊贵的身份,他们的目光囚禁了他从十五岁之后的全部时光。
排在队伍最后的是他的母亲。仓央嘉措想要上去拥抱她,然而母亲却将双手放在额前,向他一步一跪拜,一步一叩首,仓央嘉措内心的挣扎、母亲失去儿子的隐痛、以及两人身份从母子向“佛祖与平民”的剧烈转变在这时达到最高潮。看得人无不扼腕落泪。
仓央嘉措可以没有母亲和亲人,藏人却不能没有他。独舞中,饰演仓央嘉措的青年男子身着红色僧袍,在音乐中缓缓起舞,长长的僧袍是此生的束缚,也是对母亲、故乡剪不断的思念。但是他不能回头。
这一幕的配乐《洁白的仙鹤》烘托出了仓央嘉措的整个内心,引领着他找到了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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